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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平定县西锁簧村 李若瑗 回忆录

台湾日记  [繁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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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1年2月


1971.2.1星期一辛亥新正初六日阿波罗14号美太空人三人升空全天阴雨

昨晚接到加州理工学院的信后﹐马上给三毛去一限时信﹐报告了我得了奖学金的喜讯。今上午又赶给小瑗写一信﹐并将CIT原信中段抄了一段。但此时看到时钟已是下午二时了。原拟赶去机场看747飞机起飞﹐马上又披了一件雨衣﹐下楼乘车至机场﹐幸好看到那大家伙﹐比日航的粗大三倍﹐但长度仅长了两三丈。有一百多个窗门。腹下有四只腿﹐每腿下有四个轮子﹐连鼻轮二个﹐共计十八个轮子。起飞的时候﹐似乎并不很快﹐升高是快极了。将小军寄来的52元换了二千零八十元。把二千元用红包包好﹐就乘零南到蒋太太家﹐送给她了。又将CIT的信给蒋先生看。而蒋太太接了妻的信﹐并拿给我看。妻想回来﹐并向蒋太太借一万元。蒋先生已答应借我们一万五千元﹐真是太感激他们了。因时间已到七时半﹐不能回家看「清宫残梦」及「长白山上」﹐马上又到西站看了。即坐赴桃园车返家。亦接妻一信。她打算回来﹐因为小笛晚上醒来数次﹐翼军睡不好。

1971.2.2
早晨醒来﹐已是八时半了﹐吃早点后﹐就是看报。今天看见一篇有关由电脑储存中文资料及索引的办法。将中文用人工编号﹐换作罗马字母输入电脑﹐才能印出罗马字母来。所以中文无法直接输入电脑储存﹐而中文是最不方便用机器的语文了。十一时起看电视。报导美太空人此刻正在睡眠。美国时间一月卅一日三太空人由甘迺迪角发射进入登月轨道﹐在将登月小艇反过与指挥舱接合时﹐锁扣不紧﹐连接了六次才接上。下午与翼军及小军小龄写信﹐要他们借钱给翼军买机票﹐月息每万元一百元。不知他们借给否。又将三毛得到CIT奖学金事﹐知翼军及他们知道。晚九时许﹐赶车赴台北夜间邮局﹐寄快信后﹐乘回至辅大﹐购柿橙二斤﹐散步回家。

1971.2.3转好雨停
一早起来便将前廊的花搬到后廊﹐因为两周以来﹐一直在落雨﹐今早放晴﹐后廊太阳出来﹐以便将久未见太阳的五盆花晒一晒。搬花过后﹐为了想沐浴﹐先使身体发烧。澡盆放水﹐提着布帚擦地板(事先将地扫净)另外把大的电壶通电烧起一壶水来﹐以便沐浴。因为电热器一到冬季就不热了。地擦好了﹐身体也热了。然后旋开电热器放水。电壶不一时也沸了。于是暖暖地洗了一个澡(当烧电壶时﹐不可开电热器﹐电热器闭了再开暖浴室的电炉﹐假如误将两种电热一齐开时﹐电表的大保险丝就烧断了。翼军在时是屡验不爽的)下午进城理发擦鞋﹐给三毛买汗衫五件﹐送续琳友先生味精两筒。在周胖子饺子打了牙祭。在西站看了八时的「长白山上」后﹐乘车至辅大散步回家。

1971.2.4天气转晴
昨晚由辅大散步回来﹐身上十分暖和﹐又预先开了电毯﹐一夜酣睡﹐一点也不觉冷。电毯温暖床后﹐我就睡下了。即时关掉电源﹐否则次日起来﹐大便不爽利﹐因为过火了﹐身上的汗都排出来了。前日寄翼军一信﹐报告三毛申请到加州理工学院的消息﹐乃用快信寄递。又告她蒋太太已答应借钱给她。如她决定回来﹐来信即将款寄去。但认为她如非真的身体顶不下去﹐而是在那里心中不痛快﹐另一方面是怀念在台北的串门打牌的生活﹐那么何必借钱给航空公司做生意呢。应该忍着﹐等到八月中旬三毛去了﹐再住在三毛那里做饭。这样做既交代了小军他们(因为他们花了五百元美金的机票﹐也给他们看孩子八九个月了)也省下返台机票。如将来只有我一个人在台湾时﹐我再慢慢请她回来伴我﹐或者我去那里。今天一上午又以上面的主张写了一封信(并附剪报)航寄翼军斟酌而行。

1971.2.5阿波罗14号登月晚10点54分太空人谢巴德米挈尔阴风
今接小瑗一信﹐附支票一百三十元。杨重芬贺年片一张。光裕公司函一件。要我八日去那里解决材料问题。中午拟赴阳明山。因今晨有晴意﹐我才作此打算。但一出门后﹐就看到远处阴云密布并刮着稍大的冷风。在小馆吃水饺三十个后﹐就拐到辅大散步返家。勉强打坐一次。然后看报吃零食﹐至八时看完「长白山上」就煮了菜饭吃着香肠(昨天去一条龙买的粉肠子)就算晚餐吧。十时五十四分钟﹐太阳神十六号两太空人登月﹐他们下得小艇﹐便忙着工作﹐取东西﹐摆仪器﹐竖立伞形天线﹐安电视机﹐忙得不亦乐乎。他们两个人谈着做着十分镇静勇敢而忙碌地工作﹐真是难能可贵的登月勇士能手。在画面方面﹐不太清晰﹐仅能看到小艇及太空人影虎。但有一次太空人于竖立电视背朝着电视近距时﹐他的背包份外明显。

1971.2.6阴雨蒋黄两家喜事哥大来奖学金函约2400余元
上午赴菜市买牛肉及黄花鱼等。十二时许三毛返家﹐乃蒸饭炒牛肉。吃过午饭后大家小睡一刻钟。四时半﹐开始洗面化装﹐于五时许出门赴北。至万华时已将六时。乃乘49路至长安西路及新生路十字﹐又改计程车至中泰宾馆九龙厅参加黄蔼理婚礼﹐送五百元。与黄先生及黄太太都见了面。然后偕三毛乘计程车至国宾饭店交谊厅参加蒋林党千千在美结婚此地宴客的婚宴。在座适有陈汝淦先生及其公子。席间颇不寂寞。晚十时许返家。接哥伦比亚大学一信﹐给三毛奖学金二四零零余元(免学费)措辞甚为客气。三毛定明日下午四时许返营。
 
1971.2.7全天阴晦
早餐后就开始制作午餐。三毛将于下午四时半由台北乘车赴青泉岗。他个性是不慌不忙。去年有一次买好莒光号﹐他从新庄乘车去台北站时﹐莒光号刚刚出站。所以今天乘四时半的车﹐一定要三时启程前往台北赶车才行。白菜炒牛肉及白菜粉丝汤将快做好以后﹐突然发现没有蒸饭﹐又赶快将电锅通电﹐又做了红烧小黄鱼及素炒黄洋白菜后﹐上桌吃饭。饭毕沈家小妹送来蛋饺及凉拌沙拉各一盘。三毛已不能再吃一口了。三毛于三时正下楼赴台北车站﹐转往防地。余定明晨赴竹核对材料。

1971.2.8全天阴雨
早起后﹐已是七时半了。那天接到光裕公司钱福康一信﹐要我本日去公司一次﹐以解决材料问题。乃于早点后启程前往。已是九时多了。迨至台北车站﹐以十一时了。乃购十二时的对号快车﹐至一时十五分至竹。并先在小馆吃蒸饺﹐然后乘公车前往光裕公司。公司近延聘吴先生﹐每周一至周四在公司办公﹐周五周六在北办公。他居于景美。当即开始核对材料。除镀镁丝外﹐其他材料都差不多。核对结果可能是富有行尚有切好未送的货。杨先生要我向富有行交涉。至六时许﹐杨先生请我及吴先生在金龙餐厅吃便饭。余已购七时五十分的对号快车。至九时五分抵北。

1971.2.9阴晦
昨晚睡眠时﹐已十二时半矣。因赴竹有点轻微疲乏﹐故今晨晏起。时已九时许。马上起床早点后﹐去台北办事。第一件事为杨先生委托带交武昌街二段三源报关行谢君之报关公文袋一件。第二件为赴新生南路一段103巷39号陈富中家询问有关分切镀镁丝事﹐该谓已无存。我即将九月卅吾之永吉行收据拿出﹐他便有些含糊其词。我已函杨先生﹐请其查分切费(该批)已付给否或该25公斤之货﹐已由该富有行分切送交公司否﹐否则该行必欠公司镀镁丝25公斤了。第三件为赴光华银楼将小瑗来一三零元以每元四零点一零兑现五二一三元。一切办完后﹐即至中山堂集合室参观古今书画展览。其中有高其佩指画人物﹐甚为精简而传神。余老家正窑卧室有他一副中画﹐系指画两虎相斗﹐上题一诗曰﹕昔余归来指画虎﹐自谓不至似大武﹔照猫类狗古犹然﹐矧乃今人不如古。东窑另某人写联曰﹕春风雅度能容物﹐秋水文章不染尘。老家其他联语及四页屏均不能忆及了。惟吾父善画。壁间有一大横幅﹐为吾父所绘之兔。又善金石﹐在石质章上端﹐有时雕一羊或狮或鹿﹐极为精致毕肖。一章文曰﹕冰壶玉尺。曰﹕如履薄冰。曰﹕如临深渊。曰﹕冰清玉洁。吾父晚年爱读「资治通鉴」﹐儿辈有疾﹐辄看「医宗金鉴」择抄验方﹐服之辄愈。橱柜之下层﹐有初级日文﹐乃余父于如津后(进学为秀才)又赴并州法政专门学校攻读﹐以病(俗谓肾气﹐病来时腹痛如割﹐需吾母用双手将腹部用力压迫﹐始稍好)辍学返家。曾就邻村「梨林头村」私塾﹐不幸又得呕吐之症﹐不能吃饭﹐食后胃中疼痛不堪﹐乃用手指触咽喉﹐将所食之物尽吐出﹐即感舒服一点。他呕吐时﹐我心里太替他难受了。有时胃痛不已﹐乃以石灰石烧灰之中心未烧成灰之石头(俗名青石﹐学名石灰石)用铁臼捣碎﹐用细面罗筛过﹐即成石灰粉﹐每觉胃痛时﹐即服用石灰粉一大匙(约重三、四两)乃觉舒服一点。此物可能为今日之「苏打」之代用品。为了「肾气」及「呕吐」﹐余祖父乃怜其疼痛苦难(吾父为独生子)辄将自己所吸之鸦片﹐令余父吸食。久之成瘾﹐未能戒绝。吾祖去世后﹐我曾看到银柜内有许多小元宝及银「楼(﹖)子」﹐白幌幌地摆在柜台上用天平及砝码乘量﹐又在楼上谷仓下面﹐取出四个黑糊糊的大元宝﹐放在炕上的小橱柜里边。但吾父吸鸦片极费钱。慢慢人口也众多了﹐开支也多了。这些银两就花掉了。当时大哥在县城旧制中学读书﹐校长为冯振邦(字司直)(即抗日时的山西省主席﹐闻大哥后来也被派到辽县或和顺县去当了伪县长﹐真是太不光荣了)毕业后在圣庙完全小学(即有高级小学的小学)教书。校长王树声(字鸾圃)是我的姑父。不知是吾父的姊或是妹﹐但后来去世了(可能是肺结核)﹐我是没见过的。二哥可能是大舅父介绍到太原商界做事的。二哥禀性仁厚孝顺﹐在太原一军服庄曾领过本事﹐当过掌柜的﹐赚钱确是不少。他娶过三房妻子。第一个是「蚕石」村的。第二个是宋家庄的。出一女﹐名「富荣」即罹肺结核在二十几岁时去世。 「蚕石」家的也是同样的病去世。第三个夫人为本村延姓之女﹐为延东海兄的妹妹。可能较余小二岁。当时是准备给我做妻子的。因二哥丧偶﹐乃给了二哥。婚后我时常跟她开玩笑﹐二哥有一次告了我母﹐我母很温和的要我不要开玩笑重了。以后我尊母言﹐就有所分寸了。二嫂长长的个头﹐大脚﹐也很漂亮。但她的嘴是很厉害的。争执起来﹐我老说不过她。她真是把我吃瘪了。她生了一个「小黑腿儿」男孩及一个女孩。日本侵华时﹐山西首当其冲。在民国二十六年阴历过八月节(中秋)时﹐当晚日机大举来袭﹐死伤累累。余乘西北实业公司矿场的火车至风陵渡﹐然后渡黄河至西安。二哥也去了西安﹐住于三晋会馆。因想念家中﹐乃经陕西绥宁﹐渡河经静乐返家教书度日。临行把钱分给我约法币三万元﹐后来乃当了我入川的资本﹐才有与翼军结婚的机会。二哥待我是够恩高义厚了。今生不能报答二哥是终生的憾事。三哥待我也好﹐惜他没机会帮我﹐我反帮了他。在汉口时﹐接到他来信﹐帮他在太原娶了太太(前妻生产时﹐害瘢疹伤寒去世)后来处不对﹐又寄钱帮他离了婚。他的大女儿名字叫「美妮」生来很白﹐后来嫁了石门市做事的夫婿﹐儿子叫「小狗蹄」。四哥曾在榆次运输公司做事。吾父母去世后﹐他就失业呆在家里﹐娶妻是宋家庄的人﹐生一子﹐生后六日死去(可能是破伤风)。四嫂有狐臭﹐后亦得肺结核去世。吾家院子坐南朝北﹐又有楼房九间。将太阳挡住﹐故院内太阳照射时极少。大哥长女名「云妮」﹐十七岁时得干血痨死去﹐在病不起时﹐余返家执其手抚慰之﹐见其骨瘦如柴﹐已病入膏肓﹐无可救医了。我心里是太怜爱她了。她已是亭亭玉立﹐漂亮如天仙似的﹐而不幸患此绝症夭折。故吾家先后五个嫂嫂﹐一个姪女均罹结核病而亡。一方面是阳光少﹐另一方面是营养差有以致之。所以我立定志向﹐决不呆在家里等待结核菌的上身。但吾四十五岁时﹐就患了轻度的结核病﹐彼时此病已非绝症矣﹐不半年就痊愈了。

1971.2.10天阴辛亥新正十五日元宵
上午将昨日写好给光裕杨先生的信及附富有行收据一纸﹐用限时挂号寄出。并买了20个邮简。又存入第一银行七千元。返家后﹐即安下心来与小瑗写信﹐函复他来款一百三十元已收到﹐并谈及我与三毛分赴黄家及蒋家喜宴等事。写好后﹐已是下午二时许﹐即乘车赴新庄邮局寄出。并乘十路车赴儿童乐园看大陆风光照片展览。确实丰富得很。昨日的日记谈到老家的事﹐一下子写了五面﹐尚余兴未已。提起老家﹐十万言也写不完。今晨洗好脸后﹐我照了一下镜子﹐在远远的地方时朦胧中﹐我以为我又重见了我的祖父了。他老人家是四方脸﹐稀疏的胡须﹐头发及辫子方面﹐不是我想不起来﹐而是在我四、五岁的时候﹐看祖父只是注重他的面貌﹐除了我眼睛大一点外﹐我认为我的长相跟祖父差不多。此刻年岁也与我见的时候差不多。我祖父当时约六十四、五岁﹐是村里的保长(即村长)﹐为人敦厚且有长者之风。他曾带我上街一次﹐我跟在他后面或者是他牵着我的左手﹐步上了娘娘庙前的青石坡。我坐在杂货铺前面的横木上(供人乘凉的)。祖父向铁匠取回刚修好的菜刀﹐拉着我再回到家中。祖父自奉甚俭﹐可能牙齿也不好。在他的桌上我吃到一点点炒软了的萝卜丝。他又拿着一片白色药丸﹐让我舔它。这药片是相当甜呢。在我识字以后﹐我看到他用红纸印的拜年片子﹐约有六寸长三寸宽﹐当中自己用梨木的戳子﹐抹上墨﹐自己印的三个字曰﹕李凤岐﹐这是祖父的名字。祖父的体高﹐与我差不多(我是一百六十九公分)身体胖胖的﹐也与我差不多﹐所以我最能代表我祖父的一切。但父亲是有宿疾而很清瘦的﹐个子不若我祖父高﹐又得过天花﹐脸上还有极浅的疤痕。我母亲就不同了。她乳名叫「蜜妮」﹐葛姓。人家都叫她胖人。她是又白又胖﹐又比父亲高(可能一般高)﹐又漂亮又慈祥。一次我从太原回家﹐一进大门﹐见她老人家抱着孙子(大哥的次子)说了一声﹕「小五﹐你回来啦」以后就泣不成声了。我回到正窑爬在炕上大大地痛哭了一阵子。当时家境也不如她老人家的意。她自己也许认为自己年老了﹐而老幺(我行五﹐为最小的儿子)回来了﹐她就一时感慨万千﹐痛哭得说不出话来。而我之爬到炕上大恸﹐也是感到此生相聚的时候不多了﹐﹐而她老了﹐我年幼﹐也来不及尽一点孝心。她老人家对我的辛苦﹐我是知道的。当我五岁上害伤寒时﹐她抱着我喂水。可能七天七夜未睡好觉。有时可能整晚没睡觉。七、八岁上肋间生一豆渣瘤﹐久不封口。因此她几个月都耽着心﹐也把她愁够了。因我是老幺年幼﹐不能报答她的劬劳﹐我是抱憾终生的。抗战胜利后﹐我奉中南公司之命﹐到汉口买厂地五十多亩(在榕口上博学书院近旁)位于汉水左岸。当时我与大哥通了信﹐并汇过两次款。当时他在城中教书。据他说﹐家中已经分炊。在我名下分到东房及西房﹐田产分到任家沟的梯田。其后就因中共战祸﹐家人被驱入山中﹐冻毙者有之﹐散失者有之。处此乱世都是自顾不暇﹐也怨不得别人。

1971.2.11阴晦
今阅报载洛杉矶大地震﹐死五十余人﹐伤两千余人。把水坝震裂﹐高架公路震断。闻之十分骇人。马上写了一封信给翼军﹐问他们平安否﹐要她速为来信﹐以慰悬念。信写好后﹐即赴北投邮。今晨阳光已露﹐不料又阴云四合﹐原拟上阳明山看花﹐天一阴了﹐就无兴趣登山了。忆及台大校园的杜鹃﹐乃乘零南赴台大。下车后先到小馆吃牛肉饺子及羊杂汤。出来过马路在大学书店买一本「生命奇观」﹐便到台大一看﹐杜鹃尚含苞未放﹐扫兴而出。步行至南海学园也无可观﹐才乘零西到车站﹐而返新庄家中。接翼军及三毛各一信。翼军谓她头痛﹐已与小军说过几次。

1971.2.12全天阴雨64度
一整上午沐浴﹐洗发及扫地抹桌擦地。气温64度。擦地后﹐身上暖和和地正好入浴。午餐为面疙瘩。用糖、蒜末、香油、酱油、醋、盐及味精拌起来﹐又炒了呛菜﹐故意炒苦加糖。假如炒辣﹐须吃一周才能吃完。炒苦﹐两顿饭就吃掉了。近日需多吃点青菜故也。下午六时至吴医师(台大主治医师)处﹐拟与翼军航寄治头痛药。吴医师不欲这样办﹐始作罢。返家后﹐将昨天下午安装好的绯红色塑胶小灯笼通电点着。在客厅中央有此一盏红色小灯﹐非常好玩。我每每看见了它﹐必然笑逐颜开。晚间读英文﹐看了一段美国棒球小伙子地球着了迷﹐对方未发球﹐他拿起棒来﹐以为打中了﹐从一垒一直跑到三垒后﹐他发现大家都在笑他。我看到此处不觉大笑出声﹐久久不能自已﹐类都笑出来了。

1971.2.13今日放晴
今早起来已是九点了。睡眠太充足了。所以要找些事做﹐来运动身体。先将该洗的衣服及毛巾等统统给洗了。花了四个钟头。两竹竿折叠住晾都没晾完。随后用洗衣粉余水洗刷灶台。那些一年多的老油腻﹐也都被洗净。最后把储水的塑胶水缸﹐里里外外都洗得一干二净﹐然后用大盆﹐一盆一盆放满水。至此已下午四时多了。肚里饿得直响。马上挖了两杓面粉﹐倒在大碗里﹐做起小拉面来了。这是一种用油利手(不沾手)的油质小拉面﹐条条虽粗﹐但是有「咬头」。北方人吃面越硬越好。但还是多煮了一下子﹐以迎合我这老年的胃。将剩的小黄鱼及炒菜头﹐用可乐对的「鸡尾可乐」(不是酒﹐仅有一点点)佐着吃光了。晚接三毛一信﹐也是关心洛杉矶的地震。

1971.1.14天气阴晦
今中午大喝啤酒﹐佐以黄花鱼及炒呛菜。接史坦福大学一信﹐已与三毛统去。原来已给三毛写好一信﹐下午五时﹐穿好衣服﹐准备连同给小军的一封信一齐寄出。下楼见信箱里有信﹐乃是翼军及该校各一信。所以又翻上四楼﹐一来看看地震消息﹐二来看看史坦福信的内容。先看翼军的信﹐知道他们这次在大地震中有惊无险﹐在猛震的时候﹐有如世界末日﹐四口人抱在一起。屋顶及墙都有裂痕。大震后又继续小震。小军及楼下谢家﹐都把家人坐在汽车里﹐开到菜市广场上避难。但以后就不震了。据谓为八十年来的一次大地震。因接翼军信﹐知道蒋太太等一定非常惦念﹐乃赴台北她家﹐她正也接到翼军的信。在蒋看完最后一幕的「开国前后」后﹐即赴吴兴街彭先生家﹐询及申请陈副总统贷款手续﹐后返家。

1971.2.15天阴无雨
昨接翼军一信﹐建议三毛旅费向「陈副总统奖学金董事会」贷款。今早闹钟于六时正把我惊醒。原想收听警察电台的彭孟惠英语﹐结果连该台都找不到了。八时即乘车赴西门丁﹐然后再乘九路公车赴凉州街28号「光复大陆设计委员会」而「陈诚奖学金董事会」就在里面。乃向一位小姐要了贷款申请表﹐又返回成都路买南非碎咖啡半磅﹐返新庄车站下车﹐买了红辣角子﹐用温油烫辣子油﹐用最小的火来慢慢地熬﹐最后油也辣了﹐辣角的颜色也没变﹐油也是红润润的﹐可谓色香味俱佳。晚观电视剧「长白山上」﹐日本宪兵打了佟汉成二十下耳光﹐以及凤姑接到敖天龙的来信两幕是十分的突出。前者恨煞人﹐后者是凤姑遇到了救星。
 
1971.2.16阴晚10。30地震
今晨六时即起﹐即收听实用英文。转到中广第一部份﹐有彭孟惠讲的。听了半天﹐才知是高级班﹐马上换警察电台﹐报其为复兴电台﹐因靠得太近﹐屡收不出。至约六时半才收出来。今天算是买来课文第一天获得收听。有些生字如﹕glide滑翔spot斑点detail细节remote遥远的shape形状形状fit合适都是第一次见到的。把它写在大生字簿上。看电视时遇到广告时间﹐正好是读生字的时间。一连数日吃油面片﹐把一杓面往大碗里一倒﹐用热水搅匀﹐外面滚上油﹐然后拿在手里﹐就往滚水锅里撕着丢。多煮一下﹐捞起来拌上香麻油﹐碎蒜﹐酱油﹐糖及醋暨味精等﹐就成为一种四川成都叫甜水面的﹐十分可口。

1971.2.17全日阴暗
晨起已八时半。确实太晏了。昨晚因感腿肚肌肉似乎有些酸﹐去文昭里散步一小时后返家﹐即服阿斯匹灵及小苏打各二片入睡。可能是有些感冒﹐所以晏起。接到税捐处的综合税申报单一张﹐是在下午垃圾车来﹐倒垃圾时﹐在信箱中取来的。从早到晚﹐除看报一小时及看电视「国语文时间」「七色桥」「长白山上」及「胭脂宝褶」四节目外﹐其余时间﹐都在查字典及读英文。新发现的生字有﹕temper气质temperate适度microscope显微镜scold责骂leaven酵母invest投资。晚十时一刻去文昭里散步﹐返时已十二时矣。因在街上吃了煎蚝及馄饨﹐回来又记日记。

1971.2.18下午转晴
昨晚看「长白山上」电视﹐有日军打佟老爷子的嘴巴镜头及凤姑哭灵(佟家老三为她的情人﹐他为保护乃父﹐被日军酷刑拷打而死)的镜头。余不禁出声大哭了一阵子。自我一人独居后﹐放浪形骸﹐如同阮籍之流﹐高兴时狂笑不止﹐想哭时就哭个痛快。今晨醒来﹐就因眼脂多而睁不开眼了。赶忙到浴室冲洗﹐而右眼似有倒睫毛所碍﹐霎眼不得。又在镜中看到两眼通红﹐流泪不止。但过了两个小时就不痛了。唯独两眼仍甚发红。似乎有一周的时间没有自己蒸饭吃了。下午饥饿时﹐就用筷子搅一个面团﹐敷油﹐用手撕成﹖ ﹖投入沸水中﹐捞起来厚得好似舌头﹐连吃这种「面舌头」已是好几天了。今天趁晴到中山堂民众食堂吃了十二元一客的客饭算是解了馋了。收小瑗三毛各一信。

1971.2.19天晴转暖
十时许﹐付电费七十四元后﹐即动身往阳明山远足。今日大晴天﹐乃一个多日来的好天气。舍不得坐失良机。况今为周五﹐不致太拥挤。既可陶冶心胸﹐又可锻炼体魄。而一个多月来﹐没有见过太阳啦。可以大晒一次太阳。但山上的饭被敲了一大竹杠。蒸饺二十元﹐酸辣汤十五元﹐比新庄两倍。怨哉冤也。阳明山的瀑布不如乌来。杜鹃花不如台湾大学。但它好在形势方面。山的走向是朝南的。两翼环拥。在那里散步爬山都是暖洋洋的。瀑布区的石级是很陡峭而使人有爬山之感的。它的亭子多﹐是别处少见的。它的环境清幽(很少泥及灰尘)﹐到处有可坐下休息的地方。喷水池是它唯一的景物。我想爬到山顶﹐不是被军警就是为乱木塞路﹐不能上去。

1971.2.20星期六晴明
今晨九时收警察电台的英语教学节目。我收半天无着。原来九时的广播在周六是停播的。不得已只有在晚六十半收听空军台的了。整一上午在拼凑修理破旧的眼镜。失掉腿子的﹐设法按上。架子全毁的﹐另找旧架子﹐再用电炉将架烧软﹐嵌入镜片。腿子太松的﹐用火烧正。整整忙了一上午﹐把废架子(将片子卸下来)等等都抛掉了。收史坦福大学入学申请书等信一封。原拟今日给翼军、小瑗及三毛写信。下午又查字典(英文)﹐晚间看电视﹐中午又烧饭。真是忙极了。

1971.2.21晴明转暖华75度
从吴兴街搬来此地(新庄琼林路40巷11号四楼新泰公寓)之前﹐因余远在新竹住日式房屋时﹐也不知用去多少DDT及其他杀虫剂。有一年公家给在天花板上喷了DDT﹐在榻塌米下也散布了杀虫粉剂﹐而蟑螂及微小无比的(如)蚂蚁始终未曾绝迹。盖因大环境如此﹐你把自己家里的成虫及以后孵出的后代都杀光了﹐完全没有了﹐但是从室外窜进来的就防不胜防了。它们(尤其蟑螂)只要在搬家时﹐家具的缝隙里有公母一对的虫卵﹐搬入新居后﹐就孳生开来了。所以这次搬家﹐有两种措施。第一﹐将所有家具检验过﹐喷上DDT。第二﹐在新居所有窗门﹐完全用纱打起来。最初搬来未发现它们﹐后来我在光裕公司做事几个月后﹐一返家中就见厨房的蟑螂满坑满谷了。

1971.2.22晴明华氏78度
上午十一时许﹐乘车赴北﹐给翼军先海寄电视周刊三本后﹐至中山堂吃十二元的客饭。到英美药房购利彼镇(镇静剂)40个及合利他命F50一盒。赴邮局用航挂寄起。先到侨委会问依亲生活办理程序﹐又到入出境服务中心(警总)要申请书及依亲生活办法一份。并抄了许多规定。购「灭痒能」一盒试服。至工展会购灭虫药一瓶﹐领带一条。返西门町购发蜡及与小笛买吹气皮球一个。其余是给三毛出国买的。我打算最近仍需赴警总问清楚﹐究竟依亲生活在美亲属有永留权或有美公民身份才行。如为前者﹐翼军大可先办依亲生活﹐免来回耗用旅费。况以后三儿均在美读书做事﹐我与妻远居台湾﹐似嫌寂寞无聊。不知小军愿办否。

1971.2.23星期二阴转冷
与三毛寄一信﹐要他下礼拜回家试穿西服﹐所以今由第一银行提一千元备付价款﹐将来还是在吴兴街熊家西服庄裁制。因小瑗出国时﹐亦在他家制作的。靠新庄车站有一家新开的川杨菜馆﹐进去尝试了一下子﹐相当不错。吃生煎包及酸辣汤。但非道地的北方味酸辣汤。因为北方馆子加胡椒﹐而四川馆子加辣角﹐味道就变了。下午返家不看电视﹐与翼军写一信﹐要主张她留在那里﹐省点机票。并将昨日向服务中心取回之「依亲生活」办法一张及今中央日报所刊之留美眷属新规定剪报一份附入信中寄去﹐让他们看看﹐要办速办「依亲生活」翼军一人的﹐否则来信作罢。

1971.2.24全天阴晚雨
为了根除蟑螂﹐前日又买了一瓶杀虫剂(在工展会买的)。回家后用毛刷遍刷了厨房墙根及附近。但柜中(食物及碗筷橱)有否蟑螂就不得而知。今上午分别将厨房的两个碗柜清扫一番。虽曾发现蟑螂粪便﹐但未发现蟑螂及虫卵。又将两柜及里边的东西分别将油污拭刷干净。做完后已是下午二时半了﹐赶紧做了一点炒面吃下后﹐就开始给小瑗写信﹐将「依亲生活」的办法﹐以及愿给翼军申请办理依亲生活﹐以便继续留在小军处照顾小笛﹐而省掉因日后回来又要去的旅费。并要小瑗劝小军准备银行保证金证明书及向领事馆办依亲生活证明书寄回来﹐以便早日办理手续。

1971.2.25星期四阴雨
昨晚因多吃了点苏打饼干以致肚腹不舒服﹐时醒时睡。到凌晨时醒来﹐想听听英文﹐但因没睡好﹐又被睡魔掳入黑甜乡了。直到八时方醒﹐乃急着洗杯子搅奶粉及烧水等﹐忙过去了﹐正赶九时听英文。近日学英文劲头十足﹐又写又念又查字典﹐去茅房也不放松。干脆把茶几搬在马桶前﹐一面听着收音机一面查字典﹐真是忙极了。到下午十二时许﹐自己觉得活动一下比较好﹐在渠边小馆吃了二十五个水饺后﹐就乘车赴北﹐在昆明街下车﹐马上到估衣市给三毛买风衣。到以前买过的那一家没有新货﹐有的颜色又太淡﹐不得已又乘十三路公车拟到﹖春街去买﹐看错车牌﹐以为要折返静修女中﹐下车不正好是宁春路吗。但一直坐到终点大龙峒没回头。到孔子庙想看看邮票展览﹐又没找到﹐才乘车赶着回来看七时半的七色桥及八时的「长百山上」。

1971.2.26
近日先后给翼军﹐三毛及小瑗回了信﹐今日乃动手将地板蜡及废蜡烛熔在一起﹐用来把炉台下面的蟑螂窝一个一个的堵塞了。乃是用工作灯照亮﹐如同修汽车底盘一样﹐卧于地下而干的。

1971.2.27全天阴雨上午打坐
冰箱中之菜﹐至今为止完全吃光。今下楼买酱油及菜。上午又写英文。家事及学习做不完﹐自己感到终日忙碌异常。晚七时半看台视的「长百山上」。

1971.2.28星期日天阴
上午做英文填字游戏﹐不比中文难。晚六时去辅仁大学散步﹐归途买柿橙及面包。接三毛一信﹐谓教育部能贷款。接翼军一信要寄食谱﹐尼龙球及药膏等。她说牙也坏了两个﹐也看不起。美国是去不得也」﹐因为不得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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